年輕時,我主修的是外國文學,

讀過不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

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親身遇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何其有幸,就在幾個月前接獲師範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的邀請,

參加華人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教授的作品發表及研討會,

並擔任其中一場座談會的與談人,

時間就在昨天(4/23)上午九點至下午四點半,

討論的主題是高教授的電影詩新作《美的葬禮》。

我之所以有機會參與這場盛會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所服務的單位世新廣播電視電影學系,

是國內培育影視人才最具歷史及規模的系所之一。

由於電影詩的體例接近於實驗電影或前衛電影,

所以我在會中簡單介紹了系上近二十年來電影人才培育的走向,

並且把現在學生選擇劇情片、紀錄片及實驗片的偏好比重進行概述,

強調實驗片也是本系學生可以選擇的訓練方向之一。

 美的葬禮1 (18)  

雖然實驗電影受到學生或社會接受的程度不高,

但作為電影創作的一種形式,拓展電影創作更大的可能性,

實驗片有其存在意義與不可被忽視的價值,

此類作品的創作形式與主流電影類型產製模式完全不同,

它不仰賴大成本、不須太多參與者、

製片、行銷與市場規模都非必要條件,

它不想取悅觀眾、也不在意誰來看或誰愛看。

它只在意創新與突破,不斷尋求創作各種的可能性。

它打破既有敘事規則,沒有故事,沒有角色,不用字幕,

它改變傳統時間及空間編排方式,允許各種表達形式與內容,

融入傳統影音元素以外的素材,例如舞蹈、繪畫、雕塑、建築,

給予觀眾全新的觀影經驗。

 美的葬禮1 (8)  

無論從形式或內容來看,無論從聽覺或聽覺上來感受,

高教授的這部電影詩都合乎電影美學的標準

它滿足了朱光潛先生所謂有距離才有美感的條件,

也呼應了蔣勳先生所謂有生命氣味才是美的說法,

也符合漢寶德先生強調的幾何秩序中美的極簡風格,

簡單地說,這部作品看起來聽起來都美,

但為了堅守創作者創作時的主體性,

刻意不去考慮觀眾的需求及感受,

也就讓這部作品跟其他的實驗片一樣,

深陷在小眾創作與小眾市場的宿命當中。

例如,這部影片交錯出現了幾段中文、英文及法文的旁白,

可是卻選擇不使用字幕,背離觀眾既有的觀影基模,

令觀眾不易理解內容之涵義,更難以維持觀眾的注意及興趣。

一般觀眾的基模是電影中會有故事,通常還是三幕式的結構,

有主角,有配角,有好人,有壞人,有衝突,然後故事會以喜劇收場。

當今天這些元素都不存在時,觀眾不僅感到錯愕突兀,

它們根本無法理解。無法理解便會心生無趣、缺乏觀影的耐心,

這些都會讓觀眾難以進入這部電影詩的世界。

 美的葬禮1 (9)  

如果實驗片只是為實驗而存在,不重視觀眾的感受,

那這種電影類型成為主流形式的可能性還存在嗎?

想要推廣實驗片,在目前大學教育環境中可以從兩個方向努力。

一是培育此種類型的創作人才;二是培養觀眾。

可是當大環境中缺少師資、競賽獎項少、無法藉由票房獲利,

這類影片吸引不了觀眾前來觀看,就免不了被邊緣化,

只能繼續委身在美術館或藝廊展出,很難登上主流電影院播出。

當多數學生不願意投入實驗片的創作,

我們要如何確保這類創作的生命力?

當我們不在乎觀眾,觀眾自然不會不請自來,

那這種類型要如何擺脫這種長期被邊緣化的宿命?

 

學藝術的人,重視的是自己要表達什麼?

關心作品能不能忠實表達自己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

重視藝術的極致表現,追求精緻文化般的質感,以叫好為目標。

而學傳播的人,講求的是傳播溝通效果,

強調創作時要說觀眾聽得懂的話,

追求通俗文化的普及度,以叫座為目標。

我非常佩服高行健教授在推動電影詩作為一種電影創作形式的努力。

但在向廣大民眾推廣這類實驗電影的過程中,

如何找到藝術家與傳播人的交集,讓作品能叫好又叫座,

就要考驗未來年輕創作者的智慧了。

 

謝旭洲 2014/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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